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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默默行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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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趙期昌第一次上陣,指揮的六十餘人還都是熟人,也就是所謂的子弟兵,可指揮難度還是不小。這不是陣前廝殺,僅僅只是行軍,就夠他頭大。

總共六十五人,配備牛九頭,駑馬四匹,驢子七頭,車十三輛攜帶帳篷三頂,除軍械外還有九日糧草。

行軍過程緩慢,十一人乘馬,其他人員或駕車或乘車,勉強算是一支機動化部隊。排成一字行進,可車上的子弟兵交頭接耳閑聊明顯不符合趙期昌心思。

下面人想的簡單,反正距離龍山還有五六十裏,慢慢走慢慢聊都是一樣的,又無什麽風險。

兩個多月下來,趙期昌騎術也算入門,左手挽著馬韁,右手提著一桿紅纓槍身子隨著徐馬顛簸而輕輕有幅度的椅適應這種顛簸。

領著三騎從頭到尾檢查一遍車隊,又趕到隊首讓他很不爽,行軍就該默默行軍。

一拉馬韁右臂舉著紅纓槍朝天立起,身旁常信平從腰間拔出銅號角吹響,急促天鵝聲三短兩長,行進中的軍官馬隊,十三輛車紛紛停下。

調轉馬頭,趙期昌看向比自己大六七歲的遠房侄兒趙鳳祥,腦袋歪著,雙目似乎能被稍大頭顱一圈的勇字盔大檐遮住。

趙鳳祥莫名其妙,右手紅纓槍釘在地上,拱手:“叔父?”

趙期昌一字一頓:“行軍當禁言。去裁砍木枝,車上人都咬一根。再有犯禁言令的,趕出去。”

趙鳳祥還在迷糊,壓根沒這個必要,為什麽要這麽做?還在想著要不要頂嘴,爭取一下,可他沒膽量。

趙家有足夠的青壯年子弟來頂替趙鳳祥進行領隊,之所以選趙鳳祥就是他輩分敲被趙期昌壓制,又年紀算是夠大,而且本人在衛裏又薄有武名。對上趙期昌,他比其他趙家中堅骨幹要心虛,沒多少底氣。

陳明心勒馬左右看著趙期昌和趙鳳祥,心中也犯迷糊,用得著這樣?

見稍稍僵持,常信平開口:“軍令已下,趙甲長為何遲疑?”

這次出軍,趙期昌、田啟業部會在中所臨時整編授予哨級編制,下面次一級人物就是甲長,再往下就是基本的什伍長。

只是臨時編制,用作定下基本的指揮序列。

擡眉又看看趙期昌陰沈的目光,趙期昌嚴肅面容讓趙鳳祥心中一顫,拱手:“得令!”

趙期昌微微側頭示意,趙鳳祥點了幾人去路邊砍樹枝。

環視一圈,趙期昌道:“你們代表的是我趙家顏面,雖未接敵,可行軍途中嬉笑大損軍威,讓衛裏人瞧著了又會怎麽看我趙家?我趙家軍威鼎盛,令行禁止,方能威懾各處,不使他們生出什麽齷齪心思。”

“這是我趙家展現軍威的一次大好機會,嬉鬧成風只會讓人以為我趙家無人、好欺負。只有令行禁止,我趙家子弟五指捏成拳,才能震懾各處,安穩開荒奠定家中基業。如此人人也能過好日子,安安穩穩過好日子。”

“如若不然,讓他們以為我趙家是軟柿子,那群起而攻之,我趙家縱是一頭猛虎,也會被一群群野狗拖累,咬死,吃掉。”

“此次出軍本與我趙家無關系,我趙家急著出兵助戰不是給衛裏下苦力氣,為的是借這個機會展現趙家軍威。軍威何來?兄弟同心,五指成拳,令行禁止罷了!”

“都把話傳下去,就是演戲,也要把軍威、樣子給咱演出來。這不是為我趙期昌一人之事,而是為了我趙家上下五百餘口人!事關趙家上下每一人溫飽,誰敢鬧事,生別扭,這就是家賊勾當,休怪咱不講宗族血親恩情。”

“得令!”

車上子弟兵紛紛下車,由軍官隊過去再三重覆講解,讓這些人意識到這次行軍的重要性。

講什麽大義大節沒用,趙期昌很清楚自己發家的根由,是宗族。手裏的人也是宗族子弟兵,一切圍繞宗族發展,以宗族發展為目標,關系趙期昌本人,手裏子弟兵上上下下切身利益,那自然能說到一起,團結在一塊兒。

小指長的木棍剝皮後,不管願意與否人人口銜一支,就這麽慢悠悠向中所前進。

臨近正午時,中所所城出現在趙期昌視界內,越走行人越是稀少。

今日是九月三十,中所集會的時間。按理來說正午時就是趕集百姓、商販紮堆最為密集的時間,此時中所東門外卻一片空闊,聊無人煙。

縱是非趕集日,中所也有較多的人流,然而此時空蕩蕩一片,沒有人。

中所東門一層簡陋的門樓上,趙鼎明身披黑漆皮鎧,掛著綠色披風雙手搭在護欄上。

望著緩緩壓來的車隊,露出笑容扭頭:“開城。”

一身魚鱗鐵甲的王文澤右臂擡起,轉身對著一側軍士和城門甬道裏的軍士、軍餘打手勢。城樓裏的軍士緩緩轉動絞盤,立起的吊橋緩緩下墜搭在一丈五寬的護城河上。

城門內也摘去一道道手臂粗門閂,拉開大門將布在城門外的鹿角、拒馬搬離。

倭寇來了,各處誰不緊張?

若不是趙鼎明留守中所,換個外人來,趙期昌領人出現在這裏,就別想入城。

中所內部的校場,此時一邊晾曬著城中軍戶的大白菜,一邊作為用餐點。

六十餘名趙家子弟兵魚貫走在大街上,人人銜著木枝,敲木枝能含在口中在外面看不出什麽。所以遠遠旁觀,只能見趙家子弟兵人人緊咬牙關,神情嚴肅。

大街兩側的百姓交頭接耳,指指點點,多有讚嘆。

趙鼎明與趙期昌站在街旁看著家中子弟三人一排往校場走,不算整齊的隊列說不上毛病,可精神派頭很應景,看著像幹仗的隊伍,不像游山玩水的匪兵。

這讓趙鼎明很是滿意,餘光瞥著王文澤這個表弟,王文澤神色越顯嚴肅,心中信心大漲。察覺到趙鼎明餘光,不由露出笑容緩緩點頭,具體在表態什麽,只有這兩人能懂。

趙鼎明扭過頭看趙期昌側臉:“老三,好手段。”

他可清楚趙鳳祥這幫人是個什麽德行,三房的家丁派頭他是清楚的,有這樣的表現不意外。可趙鳳祥這幫人的表現,讓趙鼎明稍感意外,意外的不是這些人,而是改變這些人的趙期昌。

趙期昌舌尖抿抿下唇,面容平靜:“兄長,還差的太遠。總覺得還不夠,差太多。”

“差什麽?”

趙期昌眉頭微皺:“戰力,人手,錢糧,什麽都缺。家裏與張家差的太多,追不上的話,什麽都保不住。”

頓了頓,趙期昌見趙鼎明眉宇顯露的疲倦,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補充道:“可能,咱的那個媳婦兒,也保不住。”

趙家缺的太多了,大房、三房家丁,加上宗族子弟組成的戰鬥團撐死也就百人出頭,可都沒見過血。現在的戰鬥力,還比不上五家聯合前的張家。

而現在的張家,獲得大量的土地,他們根本不需要像趙期昌這樣把土地分給外人來換取人力、戰力。他們本家子弟就能消化,而且多出來的地也有大用處。

張茂的弟弟張節是游擊將軍,在外面領軍手裏的家丁都是時刻要上戰場拼殺的精銳,人手比張茂手裏的還要多。這兩人合在一起就是六七十號訓練嚴明,武備齊全有殺伐經驗的武裝,再加上張家宗族子弟,能拉出二百人。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張節在外領軍,家裏又有空閑土地作為報酬,可以將軍中即將退役的戰兵拉攏,收編為家丁。

五家聯合中,張家即使現在退出,也有足夠的武力扞衛自家果實。而趙家沒有,而趙家又拿著名義上最大的果實。

最重要的是張家還有五十頃嫁妝,這五十頃是名義上的五十頃,靠在河邊,精細開墾後就是不下百頃的良田。

近萬畝的嫁妝,想想就瘋狂!

張家憑什麽平白送給趙期昌?縱是當嫁妝,有這麽豐厚的嫁妝,張家女兒嫁給侯府世子、將門嫡子都是很搶手的待遇,憑什麽給趙期昌!

完全就是初期分贓時的妥協產物,趙家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手裏握著的大片荒地壓力是整個趙家的。張家給出的所謂的嫁妝,更是趙期昌本人的催命符。

要弄死他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弄死他,張家女兒才能名正言順再嫁。反正也只是口頭定親,連正式的聘禮儀式都沒走,趙期昌死了也是白死,不妨礙張家分毫。

所以這次出軍事關趙期昌生死,所以戚繼光才給了一個機會給趙期昌,給他展現武力的機會,給他與朱應奎拉關系的機會。

在明年夏收前,趙期昌、五家聯合還是穩定的,危險始於夏收之後。趙家眼前最近的機會在於趙鼎明的兒子趙鳳翼,只要明面二月的春闈科考不出問題,弄個三甲進士回來,就能保證趙家最基本的安全。

若趙鳳翼這頭不給力,最後的爭端只能看拳頭。

見趙期昌也看到半年後的危機,趙鼎明頗感欣慰,他一直沒有提醒趙期昌,可趙期昌的表現讓他非常的滿意。此前提倡的發展武力,現在又察覺到張家可能出現的變化,讓趙鼎明徹底的滿意。

一旁王文澤緩緩點著頭,趙家是招牌,壓力最大。他王家壓力也不小,因為姻親關系趙家倒下,王家也難存。除非關鍵時刻王家捅趙家一刀子,才能安全上岸。

可他連姻親的腰子都捅,以後誰還敢帶他一起玩?

他沒退路,宗族是個人道德最後的底線,一個人連宗族姻親都背叛,無法堅守這最後的底線,沒有人會看得起他,並去信任他。

趙鼎明拍拍趙期昌肩膀,他心中還存著兒子高中進士避免五家聯合分崩離析的好夢,暫時感受不到滅門的壓力,可壓力確確實實存在,勉強笑著:“旗幟已備好,兩刻後,老三就出發吧。天黑前,龍山百戶所那裏,朱道員抵達後舉行會議,別誤了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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